满腹心事无人诉的古诗(形容心事无处诉说的句子)

晏殊(991-1055),字同叔,抚州临川人,卒谥元献,人称晏元献公。晏殊词,雍容典雅,有富贵气,堪称“北宋倚声家初祖”,有《珠玉词》传世。晏殊词百余首,其中咏物之作多达三十首,几全为咏花词,造语工丽,音韵和婉,形象鲜明,是北宋第一位大量创制咏花词的作家。其中更有多首创调之作,都成为后代填词的正体,而其好为联章体,应歌合乐,伤逝咏怀,真实地反映时代的心声与生活的情趣。

羁旅天涯,辗转东西南北,免不了思乡怀远,浪迹江湖人生漂泊不定,免不了睹物伤情。相思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体验,更是一种历尽沧桑,痴情不改的追怀。有人沉湎其中,迷离恍惚,不能自拔。有人淡定从容,哀而不怨,怒而不伤。有人撕心裂肺,痛断肝肠,嚎啕大哭。表达相思,方式万千,风姿多彩。

《清平乐·红笺小字》晏殊

红笺小字,说尽平生意。鸿雁在云在水,惆怅此情难寄。

斜阳独倚西楼,遥山恰对帘钩。人面不知何处,绿波依旧东流。

宋代宰相、大词人晏殊一生雍容华贵,养尊处优,惯看宦海风云,历尽相思苦恨,吟诗作词,表情达意,出自肺腑,流泻肝肠,自有一种不惊不惧,不急不缓的风范。其词《清平乐》语浅情深,短短四十六字,写尽相思之意。

这首词描绘了一位出身高贵、气质高雅的女子对浪迹天涯、久行不归的心上人的思念和牵挂,语浅情深,词雅意闲,哀怨不火,思念不温。表面读来,清雅素淡,平和从容,深人下去,却是目断神枯,情深义重。

上片写主人公以书信细诉衷肠,而无处可寄;下片叙倚楼远望,只见青山绿波,不见所思之人。此词用语雅致,语意恳挚,抒情婉曲细腻。词中运用了一些传统文化意象和相关典故,深情含蓄,音韵悠长。

起句“红笺小字,说尽平生意”语似平淡,实则包蕴无数情事,无限情思。红笺是一种精美的小幅红纸,可用来题诗、写信。词里的主人公便用这种纸,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,说尽了平生相慕相爱之意。显然,对方不是普通的友人,而是倾心相爱的知音。对于相亲相爱的男女来说,朝夕相处,耳鬓厮磨,缠缠绵绵,是一种幸福,天遥地远,各在一方,两处相思,却是一种痛苦。

词作中的这位女子恰好遭遇了这种痛苦。长年累月,独守空房,无人相伴,无语向天,眼在流泪,心在泣血。但是,她痴心不改,爱恋不移,她身上具有一种久经煎熬、雷打不动的坚贞和忠诚,那是对远方的渴盼,对爱恋的坚守。

一天到晚,日出日落,她最感兴趣,也是最为急迫的事情莫过于给情人写信。她坚信,苍天有眼,此心可鉴,精诚所至,魂魄相应,远方的心上人是可以感应得到的。

推开帘幕重重的窗户,面对长天阔地,让春风吹动满腹心事。铺开轻淡粉红的信笺,轻轻拈起毛笔,饱蘸浓墨,谨慎落笔,一笔一画,蝇头小楷,密密麻麻,整整齐齐,写满信笺,写满日子。

太多的孤独和寂寞需要抚慰,太多的相思和煎熬需要倾诉,太多的美好和甜蜜需要回味,太多的憧憬和希望需要表达。尽情写吧,无遮无拦,无拘无束,想到哪里写到哪里,想说什么就写什么,将自己的心和泪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。除了自己,只有一个人可以阅读、可以分享、可以共鸣,那就是远方的情人。

人生需要表达,表达自有情意。倾泻是一种心灵重荷的释放,倾泻是一种表达自我的快慰,倾泻更是一种守护爱情的执着。虽然情人远在天边,虽然自己幽居多年,但是,写着写着,恍恍惚惚,如梦似幻,她变成了一只快乐的蝴蝶,翩翩飞舞,轻盈自由,一时飞过江河湖泊,倩影投映清澈水面,一时飞过山林原野,视野变得开阔辽远,一时飞过芳香花园,眼前一派灿烂明丽。她很幸福,在虚妄中。她很快乐,在写信时。尽情尽兴,尽心尽意,一吐为快,过足干瘾。

女子是在为自己写信,也是为远方抒情。刚才还沉浸在一阵表达的欢喜与狂热之中,现在忽然变得诧异和为难。她要将一腔心事交付远方,她要将满腹委屈告诉情人,总得有人送信才行,总得让信捎到情人手里啊。但是情人在哪里?远方又是什么地方?情人离别又有多久?杳无踪影,久无消息,这封沉甸甸的书信寄往何方?再说,天遥地远,关山难度,梦魂难越,书信几乎不能抵达。

词人借用鸿雁传书和鱼传尺素两个典故,表达女子书信难寄,情意难传的惆怅和郁闷。词人援引这两个典故,又翻出新意,说鸿雁在天,游鱼在水,天遥不可及,水远不可达,书信无由抵达,只能封尘抽屉,封尘心间。一腔心事,倾泻无遗,可是无法告知对方,无人分享悲喜,留给女子的只是深深地失望和惆怅。

三四两句抒发信写成后无从传递的苦闷。古人有“雁足传书”和“鱼传尺素”的说法,前者见于《汉书·苏武传》,后者见于古诗《饮马长城窟行》(客从远方来),是诗文中常用的典故。作者以“鸿雁在云鱼在水”的构思,表明无法驱遣它们去传书递简,因此“惆怅此情难寄”。运典出新,比起“断鸿难倩”等语又增加了许多风致。

不知道远方有多远,不知道山外在哪里,一腔心事付流水,满腹委屈无人说,还是要等待、守望,还是要期盼、憧憬。从日出东南隅开始,直到日落西山满天红,女子独倚危楼,痴情眺望,久久等待。

她望见了什么?夕阳缓缓沉落,天地渐渐暗淡,山峦慢慢模糊,楼阁融入黑暗。那道山梁,连绵起伏,依稀可辨。峰峦正对着这自己居住小楼的窗户帘钩呢。还是忘不了,还是心念不改。山外有山,山外还有人——心上人,也许就在遥远的山峦那边,某一个位置,一家客栈,一片街市,一座村落,或是一个渡口。

能够想象他的存在,他的身影与笑容,他的声音与步态,他的衣着与神情,但是就是看不见他真真切切的面容。她的等待能换来美好的惊喜吗?那个人也许明天回来,也许永远不会回来。

结尾两句化用崔护《题都城南庄》诗句: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之意,略加变化,给人以有余不尽之感。绿水,或曾映照过如花的人面,如今,流水依然在眼,而人面不知何处,唯有相思之情,跟随流水,悠悠东去而已。

一个女子,孤苦伶仃,楚楚可怜,谁能抚慰她失落的心?谁能送给她温暖的拥抱?天地之大,人海茫茫,找不到,看不见。眼前,一江春水,依旧东流。汩汩滔滔,欢欢畅畅。

晏殊将自己的情长意绵,那么多的深情体验,那么多的悲悯无奈,那么多的牵肠挂肚,全都倾注于词句之中。读到流水东去,心事东流,还可以体察到,词人一颗敏感悲悯的心也随流水、随青山,渐渐远去。心能抵达哪里,心又要抵达哪里,我们不知道。只觉得,平淡素朴的文字下面流淌汩汩清泉,像一个女子赤诚而透明的爱恋,像多情词人天真而本色的忧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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