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女子,一段终生无法忘却的记忆

我对山里人的印象出奇的好。他们是那么的纯朴、善良,心中无私,如一汪清水,如蓝天明月,不带一丝污垢。在这里,阴谋、防范全都是无耻的“小人之心”,卑鄙、龌龊的心灵都能得到洗脑净化。进了大山,才知道孔夫子的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所言不虚;进了大山,才知道陶渊明为什么县官不做,偏要去什么“世外桃园”;进了大山,才知道人世间还有那么一片圣洁的领地;进了大山,才知道那么多高人在喧嚣的闹市中活累了,最后选择在这里出家做起了“神仙”。人生有缘,让我有机会能去人世间未被“现代文明”开垦的“中国印第安”一游,也算是一生中的幸事。

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。我刚刚二十一岁,在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读大二。暑假期间应同学张文亮之约到他家去玩儿。张文亮家在河北易县,那是有名的山区呀,清西陵在易县,著名的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发生地也在易县。张文亮家住当地的良格庄村,一个山好水好人更好的小村庄。在他家小憩一会后,我俩开始游离他家不远的崇陵,这是我国历史上最后一座封建帝陵。据说光绪帝和他的妃子崇妃及珍妃、瑾妃都葬在那。崇陵依山而建,外表看就是一座小山,谁承想在它的下面埋葬着一代帝王光绪一家人呢?不过,我对死去的帝王并不十分感兴趣,生在平原的我,也许是出于好奇吧,却对大山有着一股天然的依恋之情。

“想看大山,须到大山深处”,张文亮说。忽然就想起唐朝贾岛的一首诗来:“松下问童子,言师采药去,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”走!

我们要拜访的是张文亮的一位哥们,名字我早已忘记了,姑且叫他W大哥吧。据同学说,从良格庄出发进山六十里才是目的地——W大哥的家呢。没办法,我们只得乘公交车顺盘山道逶迤前行,但见巨石崚嶒,或如鬼怪,或如猛兽,纵横拱立,山上倒是绿树成荫,其中微露羊肠小径。山路狭窄,依山而修,一侧便是万丈悬崖,让人时时手心里捏着一把汗。六十里地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,才总算到了W大哥的家。

说是小山村,其实连W大哥家在内,不过三户人家。轻轻敲响门环,开门的是一位花儿般清秀的女孩子,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,个子不高,皮肤白皙、长了一张酷似李嘉欣的脸,“哦,你们是?”,“我们,我们找……”,见开门的是一位大姑娘,我和张文亮都有点尴尬,说话结结巴巴起来:“我们找W大哥”,我喘了一口气,接着自我介绍:“我们是河北师大的,从石家庄而来,是W大哥的好朋友”,“哦,是我哥的朋友啊”,她马上显得热情起来:“快请进屋,我叫小芳,是W的妹子,我哥刚刚出门,村中有一个老乡往山外拉石头,错车时不幸跌到桥下去了,我哥听说后,说要赶紧送医院……”,“那,那真不巧,我们打扰了”,我和张文亮做出要告辞的模样,其实我们心里明白,太阳已经偏西,山里公交车不是很方便,今天大概我俩死活回不去了。

“那,你的其它家人呢”,我问。一座巍峨的大山,该不会只有一位奇女子在此守侯吧?她眨么眨么美丽的大眼,“你是说我爸吧,他是医生,到山那边给人看病去了,得翻过几道山梁呢,大概今天不会回来了。还有我妹子,上山采药去了。那不,她回来了……”迎着她的手势往远处山坡上看:一位挎着小药篮的“仙子”,袅袅婷婷地, 似一只妩媚的蝶,轻舞薄翼翩翩“飞”来。

妹妹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,一双好亮好亮的大眼睛如一泓清澈的潭水,晶莹灵动,透着天然的天真无邪,看到我们,惊讶而好奇地问:“姐,他们是……”,“别没大没小的”,姐姐边嗔怪妹妹边向我们介绍:“她叫小倩,十八岁了,从小也没出过大山,调皮着呢。这两位可是大学里的高才生,咱哥的好朋友,快叫大哥”。“哥!”,妹妹蚊子似地叫了一声,扮了个鬼脸,扭头飞也似地向屋里去了。

小芳姐妹俩的家建在大山的山坳里,一溜四间,青砖尖顶,院落里有一口圆圆的石井,一架古老的辘轳安置其上,小芳说,村里是不通自来水的,喝的是天然的纯净水,比你们城里的水好喝多了。“你怎么知道城里的水不好喝?”,我问。“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,告诉你们,大前年我还在石家庄打过两年工,就在国际饭店当服务员,说起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!”她格格地笑着,天真中透露着妩媚,不禁让人有点心猿意马起来。小倩听见我们谈论城里的事,情不自禁地凑了过来,亲热地拉着我的手:“大哥哥,给我讲点城里的故事,给我讲点城里的故事”,城里,城里的故事,城里面有什么呢?出门“打的”,乘电梯上七楼的健身房,然后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?挑最有特色的饭店吃饭,吃最可口的美食,在酒桌上大谈肥胖之害?家里安了防盗门、防盗窗,却总是丢钥匙,然后请开锁高手撬自己家里的门?漂亮的MM们,鞋上有一个小泥点子,一定要用高级的餐巾纸小心地揩掉,口红淡了一定要补妆,才感觉很淑女;有人出了事儿,问起来,爱套用赵本山的话:“怎么了,腐败了?”。贪污受贿腐败堕落,这不该属于未经世事的小妹妹啊!

小芳打断了小倩的兴致,“去去去,别老缠着大哥哥了,择菜去,今儿个大哥哥要在咱们家吃饭,做点好吃的”,小倩不高兴地噘着嘴别别扭扭地走了,从堂屋里拿出几棵芹菜择了起来,小芳对我笑笑:“这小妮子,总是长不大的样子,别跟她一般见识”,我说:“哪能呢,小倩妹子挺可爱的,蛮招人喜欢。”小芳说:“山里也没什么好吃的,晚上咱吃饺子吧”,张文亮说:“行,就是别太麻烦了,”。

夕阳西坠,W大哥还没回来,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,四菜一汤,饺子就酒,小芳不愧在饭店里做过,布置得井井有条。饭桌上小倩问东问西,张文亮插科打诨,倒也好不热闹。膳席撤下,小芳提出打扑克,群起响应,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小山村,小芳姐妹打起扑克来竟然不让须眉,什么斗地主,升级,捉黑枪,鳖七,样样都会。四个人玩得热火朝天。眨眼墙上的大钟响起了夜里12点的报铃声,W大哥还是没有回来。

“也许,哥不会回来了”,小芳说:“要不,咱们先睡吧”。睡,睡哪?四个人,孤男寡女的,我的心里打起了小鼓,脸上掠过一丝不安。“你们哥俩挑吧,你们是睡里屋,还是睡外屋?”小芳说。其实,睡里屋外屋都是很不合适的,我俩扭腻不敢答应。我甚至想,这小姐妹俩真够大胆的,第一次见面,对我俩丝毫未加防范,俗话说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”,要是碰上俩歹徒,你俩还不都得成为狼嘴里的羔羊?想到这,我不禁偷偷再一次看了小姐妹一眼,一个貌美如花,一个含羞如月,天资国色,不过如此!这念头只一霎那,我便暗暗在心中给了自己俩嘴巴:神仙境地,岂容龌龊凡夫亵渎?

午夜12点半,门外终于响起了“救命”的敲门声,W君回来了,他一边作揖一边道歉:“真是的,真是的,让二位久等了,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,我不能不管,小芳小倩招待的怎么样?吃饱了没有?走,咱们到我那院里说话。”,都半夜12点多了,我们如遇恩赦般地起身,扭头一望,姐妹俩的眼神中竟露出那么一丝的依依不舍……

第二天我们就起身回了石家庄,没有来得及跟小芳小倩姐妹俩道别。但山里人的单纯与善良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。虽然记忆中那一丝美好,就象手握的细沙,紧紧抓住最后却流失了它,但手心里那剩余的一点留恋使我至今相信:在我们被花花世界弄的眼花缭乱的时候,这个宣泄的的庞杂的背后总有些支撑着世界运转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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