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的散文名家名篇(冰心描写春天的散文)

时光飞逝,再次走进这座院子,真的恍如隔世。

久无人烟,院落本荒草丛生,世声寂寂,现已被大舅哥拾掇得利利落落,干干净净。一周多以前,为了给岳父上九周年坟,大舅哥和嫂子就回老家收拾院子,打扫房屋,定制上坟的一应供物。两个兄弟不在家,大舅哥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,可谓细心、尽心了。

一走进院子,就感觉有一股熟悉、温馨的气息弥漫了我的心头,二老那慈祥的面容、关切的问候如在眼前,即在耳畔。我还是习惯性地向东屋望去,每次来魏店,岳母都是从东屋闻声出来,不知她在忙些什么。她微胖的身影有些迟慢,脸上微笑着,也没有过多的话语,一句亲切的“xx来啦”蕴含了所有的欣喜与宽慰。岳父或在地里忙活,或在家里喝茶。他脸上从不稍带表情,也是简单的话语,便把我让到屋里,沏茶倒水。这座四间的大瓦房是2010春天建的,特别地宽绰敞亮,客厅和西屋一般闲着,岳父岳母就住在东卧室,也做客厅,把紧靠着的东房当厨房兼餐厅。卧室里的土炕还在,衣橱还在,电视还在,沙发还在……厨房里的餐桌还在,碗橱还在,炉灶还在,碗筷还在……物是人去,如堵在胸。

仲春的天气格外爽朗,院里依然生机无限。大舅哥是个耐心人,虽然久无人居,房前屋后也栽植了一些花草,有月季、牡丹、冬青、美人蕉等;院东墙边原来栽着几棵树的,有香椿、枣树、榆树,那棵香椿长势旺盛,内侄正在用钩镰剪香椿芽呢;南墙根原来有一株巨峰葡萄的。草木无情,荣枯春秋;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往时每来做客,名义是看望老人,实际多叨扰他们。女儿小时,岳母总是带她去村小卖部买零食,顺便买些肉菜招待我们。虽然一直说,没外人,有什么吃什么就行,不用这么花钱忙活,但每次都准备不下七八个菜,岳父还陪着喝点酒。两位老人待我如同己出,不仅因为疼自己的闺女,还因为我从小失却母爱,他们的善体人意让我十几年来有了家的感觉。记得有一次在单位不小心手受了伤,妻正在娘家,下午放学后我去了魏店。岳母嘘寒问暖,给我做了鸡蛋面,又安排我住下。那是我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住在岳母家里,被关心的温暖、被疼爱的熨帖,令我刻骨铭心,没齿难忘。慢慢地,我融入到这个家庭中,岳母稍不见外,渐渐允我帮厨,乃至完全放手让我做饭了。老人视我如子,我亦视其如父母——亲疏何必讲血缘,只在是否能倾情!所以,后来再去魏店,我尽量把吃的买足,不让老人再花钱;每逢家里有事或用钱,我也尽心帮衬出资。我是个性艮的人,和妻吵嘴闹矛盾时有发生,岳父岳母知与不知,从没指责、怨尤过我。

岳父是在新房盖了不几年后查出恶疾的,在济南住了一段时间,病情稳定了回家静养。回来时,我一个人把他抱进屋里的。我一直对自己的体格很自信,况且岳父因为病,原本瘦弱的身体又轻了许多,没想到抱起来之后,觉得腰一下子使不上力了,硬撑着到了屋里,把他放在炕上。这才觉得自己也不年轻了,腰腿也显毛病了,但至亲还在,何敢遽老啊。从那以后,岳父离开了他操劳了一生的土地,整日坐在沙发上,间或在胡同口站一站。地里的梨树、桃树该剪枝了,红薯该栽秧了,麦子该灌浆了,棉花该喷药了……每次去看他,望着他无力又无奈的表情,我的心里都会没过一阵悲哀——还有什么比剥夺了劳动权力更令他痛苦的事情呢?岳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、标本似的农民,拾掇农活是一把好手,为了一家6口人的生活,他也曾走过北,闯过南,贩柿子,下邯郸。因为人实诚,岳父在村里口碑很好,翻盖新房时,村里很多人不请自来,帮着忙活。岳父岳母舐犊情深,但能不麻烦儿女就不麻烦。岳父更是“仁慈”(夏津方言:客气、不愿麻烦人)得要命,即使他在我居住的中学街卖红薯、水果什么的,叫他家来吃顿饭费老劲了。可是每年桃、梨成熟的季节,你不带些回家,他便不高兴,而且都是挑品相最好的塞给你。记得岳父就被我强拉家来吃过一次饭,那也是我住进楼房后他第一次来;后来,忘记什么原因了,(赶会?)岳父随大舅哥来我家吃过一顿饭,直到去世,再没来过。其时,距我结婚已经十几年了。天下为父母者,对子女唯恐照应不及,而我们做子女的又有多少反哺之机呢?

岳父与癌症抗争了一年又半载(医生给断的最长寿期),于农历二月二十五日萧然离世,享年65岁。他去世的时候,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。那一年春天好像偏冷一些,桃花、梨花也开得晚。也许是上天的垂怜,让岳父长眠在这么一个美好的、充满希望的春天里,并且献上一个用桃花、梨花及各种野花编织成的馨香的硕大花环,让他在天国看着自己耕种的土地上,颗粒饱满、果蔬飘香。或许,这是一个农民最好的归宿、最宏伟的丰碑!唯一遗憾的是,好日子刚刚开头,他还来不及尽享,便离开了我们,让亲人徒留无涯之憾。

光阴如梭,不知不觉已经九年了,比八年抗战还多一年。可我总觉得岳父去世还没多久,总觉得他还坐在屋里的圈椅上,枯瘦的手指夹着一根烟,喝着沏的酽茶,两颊因牙齿脱落而有些内缩,右边脸上一块肌肉间或跳动几下,眼睛凝视着一个地方……岳父不苟言笑,也只有性格开朗的嫂子能逗他一笑;唯一的爱好就是吸点烟、喝点酒。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扒了,盖上了新房,大舅哥帮他圆了一个劳碌一生的农民都揣着的心愿。可这心愿才圆了两年,他就走了,一走就是九年!岳父去世四年后,岳母也溘然离世。遽失双亲,锥心之痛,痛何如哉!

今天是岳父九周年祭日,在济南工作的二儿子、三儿子也赶了回来,健在的二姑、三姑也来了,大孙子夫妇在异地工作回不来,唯一的外孙女也因求学不在家,不过,家人亲戚加起来也有十二人之多。供品很丰盛,都是大舅嫂操持的;扎的楼房、沙发、飞机、玲珑塔、摇钱树等物品也非常齐全;烧纸打印、划好、打包;妻买了一箱时鲜水果。三辆汽车、两辆三轮车,拉着人和供物向村南的坟地走去。

魏店是夏津有名的水果之乡,几乎家家都种果树,尤其是梨树和桃树。每到春天,这里就是一个花的海洋,吸引县城、周边的游人来踏春,赏花。出了村往南一走,狭窄的田间小路两边的梨树、桃树、苹果树都“开满了花赶趟儿”,红云素锦,青颜翠意,煞是迷人。

坟在自家地里,地里种的麦子,窄窄的十几垄,坟边栽着一棵柳树。西边地里种的桃树,已经有些落英。坟在麦地的中央偏南位置,几乎和地一样宽。给坟添了添土,摆好一应供物,插上一束紫红色、一束素白色的百合花,开始烧纸、敬供品,放了几挂鞭、几个响雷。妻一声长哭,天空仿佛飘起了桃花雨,我的心也瞬间迷失起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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